送他来的女人挺能干,开药,换药,缴费等等跑前跑后,还涤了毛巾,几次搬动他身体,给他把血污抆干净,都不吭一声,似乎是毫不费力。
可当谁真的去搬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,就能知道她值得这句『能干』。
秦风醒来是后半夜,药的作用过了,被疼醒的。
他艰难挪动肩膀,不敢太大幅度,怕动作大了,头疼。
趴在床边睡得女人惊醒,下意识去扶他胳膊:「去卫生间?」
秦风摇摇头,勉强扯开一个笑容。
女人这才哭了:「你总是这样,你总干这样冒险的事。」
秦风朝她伸过手去,嘴张得小,尽量不拉扯伤口:「只有两个方向可以融到资。一个是征服周烟,找司闻的对头邀功,从他们那拿。一个是逼周烟回头,找司闻邀功,从他那拿。」
女人想一巴掌掴他脸,扬起手来,却还是落在了他伸向她的那只手:「那你也不事先告诉我!我以爲!我以爲你不要我了!」
秦风把她手拉到唇边:「周烟很美,可她不是我眼里的风景。」
女人坐下来,不信似的:「那你要不要交代一下,我没去之前,你们说了什么?你是怎么逼她回头的?歧州上下可都知道,司闻跟他养那妓女闹掰了,那女人铁石心肠,任司闻怎么哄,都不带回心转意的,你又是怎么说服她的?别跟我吹牛逼说你那三寸不烂之舌,谁比我了解你?」
秦风揉搓她掌心,没答。
渐渐地,眼聚光,模糊了视綫。
几个小时前,他跟周烟在酒店见面。
带来的酒,她喝了几口,喝完双腿踩上单人沙发,双臂抱住,整个状态十分缺乏安全感。
他坐在长沙发看着她。
说实话,他犹豫了。
且不论真搞了周烟司闻会不会饶他,就说看周烟这模样,基於他前几年的浪子形象太鲜明,也没忍心。最主要的,他也有一个不能对人说、总也舍不得的女人。
爲了她,他浪子回头,变成一个记得穿鞋、不走河边的男人,他也很犹豫要不要舍了这么多年的努力,一夜回到解放前。
在他这两种情绪的催化下,他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,说:「我骗你了。」
周烟抬起头来,停顿一下,才扭过来,看向他。
秦风对上她的眼:「我没对你坦诚。我早不是浪子了,也早不喜欢别人的女人了。我缺钱,可以通过睡你,跟司闻对头交易,利用这事做他文章,以影响东升制药的盘。」
周烟只是平静地问:「你能拿多少?」
秦风比出两根手指头。
两千万。
周烟把双腿放下来。她想过秦风或许不止想通过她挑战司闻权威,不过没深想,主要他没有攻击性,她也就没花费心思在琢磨他上。「难怪你给我一百三,眼都不眨。」
秦风又说:「现在我后悔了,我斗不过司闻。」
「你不用妄自菲薄。」周烟说。
秦风摇摇头:「你见过比他狠的男人吗?」
周烟没说话,想听他说什么。
秦风又说:「咱们打个比方,放狠话谁都会,我也曾对哪个女人说,谁敢动她一下,我就杀了谁,可我活到现在,顶多打过几场架,谁也没杀过。」
「杀人。司闻真敢。」
「不是在演电影,他是真敢。」
周烟不想听他吓唬她,也吓唬不住她,司闻什么德行她比谁都知道。「你别扯没用的,就单刀直入地说你现在想干什么?」
秦风不答,又岔开话题:「现在的我,没同时跟几个女人交往,也没几个私生子。」
周烟等他下文。
秦风眼看地面,不想周烟看到他眼波柔软:「只有个小迷糊,孩子心性,占据我生命的全部。可我却爲了钱,对她说了谎,跟你出现在这里。」
周烟没法分辨这话真假,可她知道,秦风这人不坦诚,就一定还有别的目的,要是他还跟她绕弯子,她就没耐心听下去了。
秦风问她:「你呢?你说过谎吗?」
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,似乎只是在慨叹,没打算真要一个回答。周烟却答了:「说过。」
「什么。」
「太多了。我成天说谎。」周烟敷衍完了,不陪他矫情了:「你到底做不做?不做我走了。钱不退。还有,这一百三是你买得打炮的,不是利用我算计司闻的,你要是执意这么干,两千万就要分我一半。你也可以不分,不过你既然知道司闻什么人,就应该知道他能被你算计的可能性有多少。」
秦风语结。前边铺垫那些都成废话了。周烟不是省油的灯,他明明知道啊。她怎么可能因爲他两句话就心软地回头?
看秦风不说话了,周烟又问他:「你还得想多久?要还挺久,我就先回了,等你想好了再找我。」
看她要走了,秦风下意识冲她伸过手去。
他的手挡住了周烟的路。
倏然。
时间冻结,画面定格。
周烟看着他那只手,挺正常的一个动作,也没什么独特,只是在这个环境里,就显得暧昧了。
只要她把手递给他,他可能就把她扯进怀里,亲她,吸她奶,像司闻对她那样,各种各样。
她以爲她做好了准备,可被这双不属司闻的手伸过来,还是竪起一身汗毛,紧随而来是一阵心悸。她在抗拒,全身都在抗拒。
前后才数秒时间,她那点嚣张气焰就全灭了。
她不想让秦风碰她。或者说,她不想让司闻以外的男人碰她。就算给她钱,给她很多钱,她也不想。她可以到公寓一趟,不进门,再回来,她可以不在意司闻任何,可她也接受不了别人任何。
这感觉太强烈,磨净了她那点牛逼。
她好难过。
原来压死骆驼的那根草,从来也不需要多重,它甚至轻的可以忽略不计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秦风开口:「你……」
周烟没让他说完,从包里把他那张卡拿出来,搁在他手上:「我不干了。」